概念捆綁
世界是簡單的,也是複雜的。說其簡單,是因爲世事基本均由因果組成,只要看到因就可以推出果;說它複雜,是因爲果往往由許多因造就,從果的角度不易推得因。
由於溯因之難,許多事我們尚未得到確切的因果。由於相當多人天性生懶,他們不願意去考慮較爲複雜的因果。於是,人們通過歸類來簡化這個過程,通過事物所屬類別而推測其屬性及效果。而這,也就給人以可乘之機,可以通過引導而使其他人相信似是而非的概念/類別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舉個例子:西方國家(老牌資本主義國家)將共產主義和一些舉着共產主義旗幟的國家的行爲進行綁定。共所周知蘇聯舉着共產主義的旗號做了一些壞事,更要緊的是蘇聯最後垮了,於是所有這些惡行均被和共產主義綁定起來。於是在人們認知中,“共產主義”就等價於“壞東西”。而在中國,由於教育中告訴人們共產主義是什麼,於是人們無論是否相信共產主義能夠實現,至少不會覺得共產主義是某種壞東西,最多覺得它是某種“不切實際”的東西。
而在當代中國,最大的綁定是對國家概念的綁定,也即對“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中國”的綁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是當代中國的代表政權,這一事實無從質疑。但如果將眼光放長遠一些,看到那些我們從小就熟知的夏商以來歷朝歷代,你就會發現中華人民共和國只是諸多朝代中的一個。的確,或許如果方針正確,它不會再落入週期律中,和以前的諸多朝代有本質區別,但這無法改變它只是其中之一而不是全部這一事實(高中數學——集合與元素)。尤其是現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遠未及百年之際,“中國”這個概念的歷史厚重是它所無法承擔的。
另一個常見捆綁是宗教把“神”、“哲學”、“未知及其解釋”捆綁在一起,尤其喜歡說後兩項都是神說的以此“佐證”神的正確性以及展示其威力;另外還會把“信”和“享福”、把“不信”和“受苦”綁定在一起。例如閃米特一神教(諸如猶太教以及後面分化出來的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往往把“神”和“唯一”捆綁,把“不信”和“異教”以及“污染/毒害”綁定;漢傳佛教把“佛教”和“玄學”綁定(指源自道教的開光以及中國傳統的堪輿/風水),通過展示玄學手段的有效性來“佐證”其教義的正確性。然而其實無論上面的“佐證”方式如何,這些最多讓人感嘆一句“啊,他們好厲害”之類的;真正讓人俯首帖耳的,是它們對“不信”和“受苦”的綁定——通過利用人們的恐懼而讓人們去聽信。
類似地,對領導班子和國家的綁定、對資本主義和民主的綁定、對民主和自由的綁定、對資本主義和發達/先進的綁定、對經濟和發達的綁定均是如此。
人們也很喜歡綁定“不認可”與“完全否定”,尤以文革爲甚。現在,網絡實名、安全、網絡不是法外之地、噴子數量之類的事也在被不同的人互相綁定在一起,實在讓人啼笑皆非。
那些覺得這樣的綁定對你有利所以去推行的人啊,送諸位一句話:“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三角形具有穩定性
作於2017.1.23
人們在總結許多事情的時候,出於並不知道什麼原因,得到的結論經常可以表示成金字塔結構,於是也可以叫三角形。例如……以及社會階級。
由於社會和每個人息息相關,所以關於社會階級的劃分可謂是各個三角形中被談論最多的。然而好玩的是,當談及“爲什麼會產生不同社會階級,最終形成三角形狀”時,許多人的“理由”是:“因爲三角形具有穩定性。”
“三角形具有穩定性”是小學所學的一句話,其所指的是在各種平面圖形中,只有三角形不會變形。我還記得當時用幾根棒子組成骨架(圖形的邊),互相之間在兩頭嵌合(圖形的頂點),然後嘗試各種圖形,只有三角形立起來不會塌下去。
然而這只是平面圖形的結構骨架本身的一種特性,甚至和圖形所圈出的那個平面都沒有什麼關係;那些描述成金字塔結構的理論中所應用的,卻恰恰是三角形中按相應劃分法所得到的各個部分的面積關係,和骨架並沒有什麼關係。所以我始終無法想明白爲什麼總會有人用這樣的說法來“解釋”那些理論。一開始也許是一個人懶了一下不動腦子,然而那些傳播的人卻居然信以爲真而廣加分派。
其實我們生活中有不少地方都被這種似是而非的理論佔據,例如我最喜歡說的簡化字問題、傳統服飾問題、中醫和現代醫學腦殘粉之爭以及唯科學理論論者(或者叫“科學教徒”)的問題——其中一些由於教育中的不斷灌輸已經較爲沉寂,另一些依然活躍。仔細想想,總有許多並不能證明有因果而只是有時間先後順序的事被人們強加上因果,從而變成“真理”流傳——做出假設當然可以,可假設需要論證啊。
這種事情和國別無關,然而這究竟是人本身的特性還是教育仍然不夠好導致的,卻無法確認。前一段和一英國兄台偶然談到英國教育是怎麼說中國、蘇聯乃至共產主義的,他說他們所接收的信息總結下來就是:共產主義=蘇聯當年的狀況=壞東西;資本主義(以及自由市場)=好東西而且其是世界上最好的制度——由於蘇聯解體了而美國沒有解體;凡是說資本主義不好則統統是共產主義者(二者只能二選一)。在這點上我表示慶幸——慶幸我們的教育中引入了《資本論》的理論以及大量事件,從而告訴我們至少在馬克思的理論中資本主義並不是最終形態/理想社會,使得我們可以思考究竟誰說得更合理。但同時我也在思考,我所受的教育、我所接觸的觀點中究竟有多少是這樣,這樣不完整而又似是而非的?
至少我想明白一點:用貼標籤的方法對人進行分類,並且將某個人的特質直接等同於自己所以爲的那一類人的特質,這種方式非常容易導致錯誤的認知。貼標籤可以方便認知,但也可以干擾認知。
不過這個問題太大,所以並沒有辦法詳細追究。不過至少我認識到了,那麼這一認識可以爲我日後起幫助,這就足夠了——如同王陽明所說的,知行本乃一物。
或許是我們有主觀意識的原因,我們需要說服的只是自己,所以並不一定要追求真相;然而也恰恰因爲我們有主觀意識,所以我們認識到了主觀的侷限性,從而我們追求真相以便減少主觀帶來的危害。